今年,张不惑二十七,王明礼二十五。
今日,张不惑与王明礼第一次见面。
碧水如镜的小谭中,本来倒映的只有张不惑一人,现在变成了两人。
王明礼仍保持着抱拳的动作,认真打量了张不惑许久,长叹一声,感叹道:“真真是好一个潜龙在渊,不枉我万万里东寻而来。”
还没等张不惑回答,王明礼便紧接着笑道:“有人想你死,有人想你活,而我王明礼恰好,便是想你活的人。我不但想你活,我还要你活得好好的,要你在这条修真之路上越走越远,好让那帮人想你死的人看看,潜龙出渊,到底是怎样一副壮丽光景。”
“潜龙在渊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张不惑又一次听到潜龙在渊这个词。
“就是说呀,你现在还在一个地方没出来,等你出来了,你就会变得很厉害了哈哈。”王明礼笑道,说完,还向张不惑挑了挑眉,却是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。
张不惑无语地抿了抿嘴角,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,问了方才王明礼话中提到的另一个点。
“你刚才说,有人想我死?这是怎么个说法,何人想我死?”
张不惑倒是没成想到竟会有人想他死,能从王明礼口中说出的也没理由是之前玉鼎门那帮人,但除了他们,似乎自己也没结别的仇家。
王明礼半开玩笑道:“因为你是条潜龙呀。”
张不惑皱眉:“到底是怎么个说法?”
“正如我所说,有人想你活,自然也有人想你死。”
王明礼摊了摊手,紧接着没等张不惑皱眉更甚,话锋一转,正色道:“你可知,你本是无缘踏足修真路?”
张不惑点头,没有过多话语。
王明礼直视张不惑,一字一顿道:“那你可知,让一个本无缘修真的人去踏上这条修真路,是会引得这方天地震怒?我不知道是哪位大能这般大手笔,但此人必定是这方天地中数得上号的人物,否则单就你初次纳气机入体的那一次天怒,便没有多少人受得起,更别提到时候你脱去凡胎成就先天时天地震怒而降下的天罚了,届时天地色变,雷霆万钧,天道降罚,这便是为你开这一线修行路的代价。”
张不惑默默听着,有心回忆之下,自己当初第一次成功纳气机入体时候,似乎真是有滚滚闷雷响起,若按照王明礼的说法,这便是天怒,那岂不是当时与自己结下善缘的丁一道人,转头就被天怒所罚?
“我不知那位大人物,是有多看好你这条潜龙,才甘愿受着被这方天地所罚的风险,去给你开这一线修行路。且你可知,天罚只是其次,这般壮举,此前也有大能尝试过,拼着修为大损受下了天罚,助天地不容之人成功脱去了凡胎成就先天,你肯定要问,这些出渊之人后来怎样了,我告诉你,就在他们成就先天后不久,这些出渊了的潜龙,无一例外都被杀了。”
张不惑一惊,“为何?”
王明礼一字一顿道:“因为,潜龙出渊引得天地震怒后,所带来的不单只有天罚,还有气机紊乱,届时虽然脱去了凡胎的修道之人不会受影响,但先天之下的人将再无法与天地共鸣,也就是说,天地气机一日不恢复平稳,一日无人可成先天,届时整个天下,各大仙们的弟子都将因为你而卡在瓶颈无法脱去凡胎成就先天,你说,你该杀不该杀。”
“更重要的,你乃天地不容之人,若将你杀之,不但天地气机会恢复正常,这方天地还将会降下天恩,福泽整门整派,这般福泽,岂不诱人?谁不想要,你说,你如何能活得长久?”
张不惑低垂的眼睑忽然抬了抬,开口道:“那你此来,便是想要福泽整门整派?”
王明礼摇头,“我王明礼自问不弱于人,既然那位大人物能有这般魄力,冒如此之大的风险都要助你,那我王明礼,为何不可一并看好你?”
“你便不想福泽一门?”张不惑抬眼道。
王明礼笑了笑,语气傲然,道:“福泽一门,我王明礼一人足矣,何须这糟糕天地的施舍?”
张不惑认真看着王明礼,道:“这般话语,倒是霸气至极,就是不知道你为何敢说出。”
“为何?因我乃守和仙门掌门一脉亲传弟子,因我师尊,乃守和仙门掌门。”王明礼耸了耸肩。
“便如此?”张不惑问道。
“如此不足以?”王明礼反问。
张不惑点了点头,“倒是足矣。”
师尊在一门中位列掌门之尊,以亲传弟子的身份说出福泽一门这话,确实是有这个资格,也有这个能力。福泽一词,造福是福泽,不闯祸,有时候亦是福泽,一切皆在王明礼一念之中,身份地位不同,遇事时所能供的选择也不同。
张不惑问道:“如你所言,杀我益处如此之大,那为何我在此隐修五年,却如此平静?”
“因为没人知你身份。”王明礼答道:“有两个原因,一是此事已成公认的不可为,所以即便有天怒,亦很少有人会联想到是因为潜龙出渊。二是你未成先天造不成任何影响,所以不易察觉,否则早早就有人来截杀夺你这一份福泽了。”
王明礼接着道:“但事无绝对,有句话说得好,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,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,就要做好会被人知道的准备,这不,你面前的我就是一个。”
张不惑摸了摸脸,“如此说来,我现在岂不是成了一颗香气扑鼻的桃子,谁都想来摘上一摘?”
王明礼笑道:“也不能这么以偏概全,至少第一个找来的不是摘桃子的,是来保护你这颗香气扑鼻桃子的护桃使者。”
也确实如此,若不是王明礼寻来阐明,张不惑现在必然还蒙在鼓里。
“王明礼,你这般做,所求为何?”张不惑突然问道。
王明礼默了默,语气变得凝重,“我师尊太叔,已然是修真金字塔顶端的人物,若我循规蹈矩修行,终其一生都只能追寻他的足迹,我不愿如此。”
说到此,王明礼便紧闭其口,再也不肯说下去。许久,方才缓缓伸出一指点向张不惑,“而你,便是我的福缘,只有你活着,才能于我有益。”
“所以,为了你自己,也为了我,你一定要活着,沿着这条尸骨累累的修真路,走上顶峰,如此方能一览众山小不是吗?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王明礼说着说着,突然咧嘴笑了起来,笑得恣意妄行。
他王明礼从记事那天起,便是顺风顺水,足足顺了二十五年。以他的天资,加上守和仙门作为后盾,继续这么顺下去,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定然是能成为金字塔顶端的大能,这是多少人日思夜想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大好前程。可王明礼不这么想,人要是一生都太顺,就废了,一点波折都没有的人生,不是废了,莫不成还能是精彩至极?更何况正如他所说,他王明礼自认不弱于人,若是不能更进一步,岂不与所说之话自相矛盾,浪费了这惊艳绝伦的天资不说,还要自己打自己嘴巴?
另一边,张不惑皱眉看着王明礼,感觉告诉他,王明礼对他没有恶意。若这是想杀他之人,故意接近以求一击毙命,实在是没必要告诉他杀他之后所能带来的福泽一事,如果说是因为想让他放松警惕,那编一个岂不更好?现在显然是适得其反,没人会做这般傻事。
福缘一事,说来真是玄之又玄,虽今日才是第一次见王明礼,但不知道为什么,张不惑就是打心底的肯定这人对自己没恶意,想必也就只能用缘这个字来解释了。
“我现在是什么修为?”张不惑问道。对于修真一事,他只知道成就先天一境,其他事宜均是两眼一抹黑。
“后天巅峰,你我现在皆是后天巅峰。”王明礼说道:“先天是一道分水岭,跨过了,便是仙人之姿。先天再往上,分别是纯青,大成,以至不坏境,每境又分为前中后期以及圆满四个小境。”
张不惑听完,皱眉道,“那岂不是说,你我现在弱得可怜?”
王明礼点头:“可以这么说,但修行一事,从来讲的都是稳之一字,修行速度快慢固然重要,但最关键的,还是看谁能走到最后傲视群雄。”
张不惑亦是点头,同意这个说法,但旋即想到困阻重重,荆棘满布的前路,以及先后天间巨大的分水岭,不免有些担忧道:“若是遇上先天高手,你我岂不是九死一生?”
“诶!”
王明礼赶紧打断,“是你九死一生,不是你我。”
“嗯?莫非你可以后天修为战先天?”张不惑有些惊讶,莫不是大仙门出身的弟子战力竟强悍至此,可无视这道分水岭?
“不可。”王明礼干脆利落道。
“那你为何这般说?”张不惑不解。
王明礼缓缓开口。
“因为我是王明礼。”
“因为我师兄,是方正信。”